第五十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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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
聽聞院外的動靜, 桌前的男女照常面不改色地用食，杜初月望眼窗外，見秦微之面色惶惶地跟在庾仙兒身邊，正在為雪玉的事與她爭執。
“杜娘子不過將雪玉帶回來養兩天, 再說那貓本就沒有主人, 你這樣只會叫人笑話。”
“誰說沒有主人, 當初它誤入靈筠山莊就是被我拾到，交予你們這兒的仆從飼餵竟隨便什麽人都送！”
那兩人推推搡搡來到屋內，在梨木素屏前頓住腳步, 卻見飯桌前正一派祥和, 杜初月和元昇位置相鄰，中間擺著張太師椅, 雪玉乖乖匍匐在椅子上, 由著那兩人時不時給它投餵食物。
這場面，跟剛成婚的小夫妻亦無差別。
秦微之背過臉，從牙縫中擠出聲音，“就讓你不要來。”
庾仙兒輕哼，揮出馬鞭, 竟是打算直接打掉杜初月餵給雪玉的那塊魚肉。
忽聽咻地一響, 元昇擲出木筷, 霎時便將庾仙兒手中的馬鞭插入屏風。
男人聲音森冷, “庾二娘子, 別太過分。”
庾仙兒面頰泛紅, 揮開額前被一同打下的碎發，喊道：“雪玉是我及笄之時你我二人共同拾到, 你怎能交給她養？！”
這話喊得聲淚俱下，頗有幾分心碎的意思, 想來庾仙兒是將雪玉當作與元昇的“定情信物”，難怪今日秦微之和元昇談及它的來歷時會如此遮遮掩掩。
杜初月饒有興味地擡眸，恰巧和元昇的視線對上，他處事不驚地說：“若未記錯，當時你的兄長和秦十九也在。”
“的確。”
秦微之掰起手指，“還有張家娘子，蕭小侯爺，高公家的三郎君……”
“你閉嘴。”庾仙兒從屏風上抽回馬鞭，指著杜初月道：“你昨日分明和老夫人說過要了斷婚約，如今竟還恬不知。”
“住口！”
話到一半，元昇倏然拂袖。
桌上的瓷碗被他通通掃落到庾仙兒的腳底，白瓷碎片彈蹦，登時在她的臉上劃出道血痕。
屋中氣氛僵硬住，庾仙兒緊繃著身子，不敢相信發生了何事。秦微之杵在旁邊，目光中露出疼惜，抽出了錦帕，好似想幫忙擦拭卻不知從何處下手。
“喵～”
大概受不了這劍拔弩張，雪玉幹脆從太師中竄了出去，杜初月正好想借機離了這屋子，剛要去追貓就被元昇扣住五指拉了回來。
他凜然道：“庾二娘子，孤今日便告訴你，無論你在奶奶那費多少心思，元杜兩家的婚約絕不可能解除。”
話語擲地有聲，庾仙兒嗚咽，臉上的眼淚跟珠鏈般滑落不停。
秦微之見狀，趕忙站出來打圓場。
“二郎，這些時日皆因你王府多事之秋，元老夫人心頭郁結，仙兒才想方設法逗她老人家開心，你的話何必說得這樣難聽？”
這些時日元昇的關註點的確不在王府上頭，雖覺這話有理，但對秦微之事後充好人的嘴臉未免惱火。
今日之事難道不是因他所起？
他直截了當道：“秦十九，你若早按照心中所想去庾家提親，庾二娘子恐怕並不必去討奶奶歡心。”
“……”
素屏前的兩人的表情顯得精彩紛呈。
怔楞半瞬後，秦微之對上庾仙兒驚詫的目光，手指元昇，笑了兩聲，“他氣糊塗了。”
庾仙兒喘著粗氣，用馬鞭虛揮他，“我說你為何把雪玉交給杜初月，是不是就等著二郎說這句話！”
“怎麽怪來怪去又落到某的頭上，方才某哪句話不是在幫你。”
“我稀罕你幫嗎，要來我庾府提親，下輩子都別想！”
秦微之氣得點頭跺腳，“行，就知道你瞧不上某沒半點功名，明日某就去軍營報道，日後你莫要後悔！”
他甩袖走了，屋子裏瞬間鴉雀無聲，庾仙兒摸了把淚，抽抽嗒嗒地說：“誰嫌棄他沒功名了……”
都知道這是無意間戳中了秦微之的痛處，看來今晨他玩笑著搪塞杜初月並非毫無所謂，這貪吃好玩的外表下竟也有這樣敏感的心思。
再待下去亦是笑話，庾仙兒掃眼屋中兩人緊握的手，飛奔出了屋。
飯桌前，牽著的手松開，又被元昇捏在掌心揉搓，他抱怨道：“這頓飯吃得真糟心。”
杜初月反而覺得是出好戲，“你等著被老夫人叫去問話。”
元昇低聲回：“到了奶奶那，孤還是方才那番話。”
方才那番話便是絕不解除元杜兩家的婚約。
竟不等陸子維查清她的身份嗎？
見他有些迷戀捏她手骨的感覺，杜初月不知為何，驀地將手抽了回來。
掌心忽而空落，元昇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杜初月搖搖頭，沒有吭聲。
以為能猜透她的心思，他嘴邊噙笑道：“怎麽，現在才開始介意庾仙兒的話？”
男人眼中滿是愉悅，杜初月也知道怎麽能讓他更愉悅。
但她只淡道：“小女去看看紫檀回來沒。”
談及紫檀，元昇倒想起有整日未曾見到她，方才若她在，庾仙兒應是毫無用馬鞭指杜初月的機會。
“你支她去了哪？”
杜初月面不改色地說：“阿爺托了她打點杜府的宅邸，白日放她去了那邊，夜裏方回。”
正說著話，就見紫檀從院外踏步進來，立在梨木素屏前朝杜初月行禮。
“娘子。”
“回來了。”
杜初月讓紫檀快去用晚膳，見她退下後，進了侍女的廂房，那房中應是無人。
“小女去問問府中的情況。”
“去吧。”
元昇未見有疑心，轉身去了書案前批閱文書，案上的燭火照耀到他的下頜，馬尾高束，身上是件草綠的麒麟紋袍衫，瞧著比平日年少幾歲。
很像個孤燈行路的少年郎君。
杜初月無甚表情地瞧了瞧，轉身去往廂房。
廂房裏，紫檀正在獨自用膳，桌上擺著幾疊小菜和一壺清茶。
剛合上廂房的門，紫檀便從懷中取出卷宗遞給了她，“娘子請看，是在陸子維書房的暗格裏找到。”
因為借口找紫檀詢問府中事務，杜初月並不敢多待，將卷宗打開快速瀏覽，發覺這不過是筆普通的工部貪墨案，若非是她認得那何友諒李玉陳的名字，當真會認為和蘇沐雲毫無瓜葛。
蘇沐雲竟堂而皇之地利用木材店斂財，事情敗露後又將曾經的舊友當作替死鬼。
這的確是他會做的事。
餘下的不必多思慮，他斂集銀錢自然是為日後起事做準備，可在雍州軍的視野之下，他們要用何辦法募兵？
若非在雍州募兵，難道是用這些錢財賄賂其它藩鎮？
視線掠過桌上的茶杯，杜初月腦中忽而閃過秦微之贈予的那盒蒙頂石花。
她緊著聲音吩咐紫檀，“這段時日還需你去跟蹤一人，他叫鄭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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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聞院外的動靜, 桌前的男女照常面不改色地用食，杜初月望眼窗外，見秦微之面色惶惶地跟在庾仙兒身邊，正在為雪玉的事與她爭執。
“杜娘子不過將雪玉帶回來養兩天, 再說那貓本就沒有主人, 你這樣只會叫人笑話。”
“誰說沒有主人, 當初它誤入靈筠山莊就是被我拾到，交予你們這兒的仆從飼餵竟隨便什麽人都送！”
那兩人推推搡搡來到屋內，在梨木素屏前頓住腳步, 卻見飯桌前正一派祥和, 杜初月和元昇位置相鄰，中間擺著張太師椅, 雪玉乖乖匍匐在椅子上, 由著那兩人時不時給它投餵食物。
這場面，跟剛成婚的小夫妻亦無差別。
秦微之背過臉，從牙縫中擠出聲音，“就讓你不要來。”
庾仙兒輕哼，揮出馬鞭, 竟是打算直接打掉杜初月餵給雪玉的那塊魚肉。
忽聽咻地一響, 元昇擲出木筷, 霎時便將庾仙兒手中的馬鞭插入屏風。
男人聲音森冷, “庾二娘子, 別太過分。”
庾仙兒面頰泛紅, 揮開額前被一同打下的碎發，喊道：“雪玉是我及笄之時你我二人共同拾到, 你怎能交給她養？！”
這話喊得聲淚俱下，頗有幾分心碎的意思, 想來庾仙兒是將雪玉當作與元昇的“定情信物”，難怪今日秦微之和元昇談及它的來歷時會如此遮遮掩掩。
杜初月饒有興味地擡眸，恰巧和元昇的視線對上，他處事不驚地說：“若未記錯，當時你的兄長和秦十九也在。”
“的確。”
秦微之掰起手指，“還有張家娘子，蕭小侯爺，高公家的三郎君……”
“你閉嘴。”庾仙兒從屏風上抽回馬鞭，指著杜初月道：“你昨日分明和老夫人說過要了斷婚約，如今竟還恬不知。”
“住口！”
話到一半，元昇倏然拂袖。
桌上的瓷碗被他通通掃落到庾仙兒的腳底，白瓷碎片彈蹦，登時在她的臉上劃出道血痕。
屋中氣氛僵硬住，庾仙兒緊繃著身子，不敢相信發生了何事。秦微之杵在旁邊，目光中露出疼惜，抽出了錦帕，好似想幫忙擦拭卻不知從何處下手。
“喵～”
大概受不了這劍拔弩張，雪玉幹脆從太師中竄了出去，杜初月正好想借機離了這屋子，剛要去追貓就被元昇扣住五指拉了回來。
他凜然道：“庾二娘子，孤今日便告訴你，無論你在奶奶那費多少心思，元杜兩家的婚約絕不可能解除。”
話語擲地有聲，庾仙兒嗚咽，臉上的眼淚跟珠鏈般滑落不停。
秦微之見狀，趕忙站出來打圓場。
“二郎，這些時日皆因你王府多事之秋，元老夫人心頭郁結，仙兒才想方設法逗她老人家開心，你的話何必說得這樣難聽？”
這些時日元昇的關註點的確不在王府上頭，雖覺這話有理，但對秦微之事後充好人的嘴臉未免惱火。
今日之事難道不是因他所起？
他直截了當道：“秦十九，你若早按照心中所想去庾家提親，庾二娘子恐怕並不必去討奶奶歡心。”
“……”
素屏前的兩人的表情顯得精彩紛呈。
怔楞半瞬後，秦微之對上庾仙兒驚詫的目光，手指元昇，笑了兩聲，“他氣糊塗了。”
庾仙兒喘著粗氣，用馬鞭虛揮他，“我說你為何把雪玉交給杜初月，是不是就等著二郎說這句話！”
“怎麽怪來怪去又落到某的頭上，方才某哪句話不是在幫你。”
“我稀罕你幫嗎，要來我庾府提親，下輩子都別想！”
秦微之氣得點頭跺腳，“行，就知道你瞧不上某沒半點功名，明日某就去軍營報道，日後你莫要後悔！”
他甩袖走了，屋子裏瞬間鴉雀無聲，庾仙兒摸了把淚，抽抽嗒嗒地說：“誰嫌棄他沒功名了……”
都知道這是無意間戳中了秦微之的痛處，看來今晨他玩笑著搪塞杜初月並非毫無所謂，這貪吃好玩的外表下竟也有這樣敏感的心思。
再待下去亦是笑話，庾仙兒掃眼屋中兩人緊握的手，飛奔出了屋。
飯桌前，牽著的手松開，又被元昇捏在掌心揉搓，他抱怨道：“這頓飯吃得真糟心。”
杜初月反而覺得是出好戲，“你等著被老夫人叫去問話。”
元昇低聲回：“到了奶奶那，孤還是方才那番話。”
方才那番話便是絕不解除元杜兩家的婚約。
竟不等陸子維查清她的身份嗎？
見他有些迷戀捏她手骨的感覺，杜初月不知為何，驀地將手抽了回來。
掌心忽而空落，元昇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杜初月搖搖頭，沒有吭聲。
以為能猜透她的心思，他嘴邊噙笑道：“怎麽，現在才開始介意庾仙兒的話？”
男人眼中滿是愉悅，杜初月也知道怎麽能讓他更愉悅。
但她只淡道：“小女去看看紫檀回來沒。”
談及紫檀，元昇倒想起有整日未曾見到她，方才若她在，庾仙兒應是毫無用馬鞭指杜初月的機會。
“你支她去了哪？”
杜初月面不改色地說：“阿爺托了她打點杜府的宅邸，白日放她去了那邊，夜裏方回。”
正說著話，就見紫檀從院外踏步進來，立在梨木素屏前朝杜初月行禮。
“娘子。”
“回來了。”
杜初月讓紫檀快去用晚膳，見她退下後，進了侍女的廂房，那房中應是無人。
“小女去問問府中的情況。”
“去吧。”
元昇未見有疑心，轉身去了書案前批閱文書，案上的燭火照耀到他的下頜，馬尾高束，身上是件草綠的麒麟紋袍衫，瞧著比平日年少幾歲。
很像個孤燈行路的少年郎君。
杜初月無甚表情地瞧了瞧，轉身去往廂房。
廂房裏，紫檀正在獨自用膳，桌上擺著幾疊小菜和一壺清茶。
剛合上廂房的門，紫檀便從懷中取出卷宗遞給了她，“娘子請看，是在陸子維書房的暗格裏找到。”
因為借口找紫檀詢問府中事務，杜初月並不敢多待，將卷宗打開快速瀏覽，發覺這不過是筆普通的工部貪墨案，若非是她認得那何友諒李玉陳的名字，當真會認為和蘇沐雲毫無瓜葛。
蘇沐雲竟堂而皇之地利用木材店斂財，事情敗露後又將曾經的舊友當作替死鬼。
這的確是他會做的事。
餘下的不必多思慮，他斂集銀錢自然是為日後起事做準備，可在雍州軍的視野之下，他們要用何辦法募兵？
若非在雍州募兵，難道是用這些錢財賄賂其它藩鎮？
視線掠過桌上的茶杯，杜初月腦中忽而閃過秦微之贈予的那盒蒙頂石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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